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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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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雲霓四腳朝天,狗爪子晃來晃去,一雙眼睛亮晶晶圓溜溜,有那麽一瞬少白當真覺得這就是只狗妖,而不是狼妖,誰家的狼憨得跟只狗一樣?難道不該威風些嗎?

她抱著雲霓剛要往樓裏走,可還未來得及轉身就隱隱覺著大白天怎麽比昨夜還冷,緊接著臉蛋兒上冰涼濕滑,好似被什麽舔了一口,少白低頭看看懷裏的雲霓,排除一個錯誤答案。

雲霓一身狗毛炸得跟栗子殼一樣,兩只耳朵朝後,連尾巴都夾緊了。

地面上不知何時映出一個巨大陰影,這影子細長,還熟悉得很,少白對雲霓說:“我還以為是什麽怪物,不過是蛇信子……蛇信子?!”

她額上冷汗直流,抖若篩糠緩緩轉過身,一抹幽幽綠光在這清晨綻得詭異。

雲霓從少白臂彎間隙掉到地上,像是讓人踹了一腳,慘兮兮哀鳴一聲,緊接著垂著狼頭,耷拉著狼耳,尾巴拖在地上,躲在少白身後不肯出來。

濁姬踱步到石凳前,一屁股坐下去,翹著二郎腿,陰森笑問:“昨晚上偷跑去哪兒了呀?”

“我……我……去……”少白手指蹂躪著衣袍帶子,說又不能說,不說又不敢,一時只盼著誰能來救救她,黑眼珠向上望著天,一會兒又望著地,正想著怎麽現編,卻未料到直接被打斷了思緒。

“用不用我幫你參謀參謀怎麽說?老娘在花樓裏瞧見的不是你,是鬼!”濁姬翻書似的拉下臉,一掌拍在桌面上,直將面前一人一狼嚇得一哆嗦,“你以為老娘瞎是吧?!一只死狐貍帶著只傻鳥!”

“我跟綢桑去……喝酒了。”少白抿嘴尋思,本是不想將綢桑牽扯進來的,可如今由不得她了,不過那留君亭還是不要提比較好,免得濁姬聽了傷心,只好胡說八道:“就是去賞月來著,沒想到昨天霧大,沒瞧見月亮。”

“一整晚都跟他在一起?”濁姬蹙眉瞇眼瞧著少白,好似生生要在她身上灼出個洞。

“是啊,一整晚,不過我保證,我跟綢桑真的只是喝酒去了,沒闖什麽禍……”少白瘋狂點頭,耳邊忽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她回頭瞧了一眼,屋子門後躲著幾個打扮嬌艷的女娘,個個拿帕子捂著嘴笑個不停。

“他呢?就你自己回來的?”濁姬怒問,氣得好像眼珠子都要豎起來。

“把我送到半更雪前頭那條岔路便有事先走了。”少白心裏尋思著怪不得綢桑到了岔路口說什麽也不肯往前走了,也幸好只送到岔路,否則該是一場腥風血雨。

她回頭看看女娘們,又轉回身兒望了望濁姬氣得發綠的臉,嘴裏嘀咕著:“是喝酒啊,我也沒說錯啊,她們笑什麽……”

誰曉得雲霓好似綢桑那只青綠色的小獸一般叼著少白衣袍一角示意她別再說了。

忽聽濁姬一聲怒吼,如耳邊炸開的春雷:“死書生,別讓我逮著你,老娘跟你沒完!”一語罷,掐腰指著少白呵斥道:“還有你,我瞧你好得很,半更雪不養閑人,我忙得要死,還不趕緊滾去巡城!等什麽?等天上掉餡餅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接不接得住!什麽狗東西都敢往家裏領,也不怕惹得一身騷,真晦氣!還看什麽看?!滾滾滾!”說完擼起袖子氣沖沖離開了。

少白正還不解,濁姬叫她滾,怎麽還先走了,那到底滾還是不滾?擡腳一步邁出去,歪頭尋思不太對,又收了回來,嗯……哦,對了,巡街!那還是得滾。

等一下,濁姬方才說往家裏領?家?怎麽害怕中還帶點兒美滋滋,面上愁雲不知不覺已然散去。

那幾個女娘扭著腰肢從門後走出來,笑得渾身發顫,好似風吹過杜鵑花,每根枝條都在搖擺,其中一個抖開絲帕掠過少白的面頰,一時間周身皆是脂粉香氣,引得她打了個噴嚏。

女娘望著少白笑話道:“怎麽?難不成還不懂?”緊接著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又伸出一根手指,最終兩根手指並至一處,“孤男,寡女,叫別人瞧了去,是郎有情,還是妾有意?”

“濁姬不喜歡綢桑,好像能說得通她為何生氣了。”少白點頭喃喃。

“真是個夯貨,重點在這兒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實在是無語極了,說罷戳了戳少白的額頭,招手喚姐妹們離去,一邊兒走,還一邊兒調侃:“年紀小還真真是單純可愛,想當年啊,姐妹我那也是叱咤風雲,美貌冠絕肅辛啊……”

後邊兒的故事少白無緣聽見,心裏還想著昨夜的事兒,垂頭瞧了瞧地上狼身的雲霓,只見其也嘆了口氣,轉頭叼那布包袱去了。

“郎有情?妾有意?這話打哪來的呢?沒有的事兒啊。”少白不曉得緣何身上酒氣還沒盡數散去,面頰依舊紅紅,看來今兒個得再喝點兒透透。

狼崽子叼著布包袱垂頭喪氣走到少白跟前去,一路零星掉下幾顆棗子,直等到雲霓化成人身蹲在地上攤開包袱皮,竟是滿滿一包紅棗。

少白本就喜歡甜食,紅棗自然也不例外,她撿起一顆在袖子上蹭了蹭便丟進嘴裏,這棗雖個頭不大,曬幹了之後倒也甜得很,只一會兒工夫便攢了一大把棗核兒握在手裏,她含糊問道:“你這棗可是來得有些突兀,不過我很喜歡,謝了!”

雲霓將少白往旁邊推了推,一長條石凳騰出方寸地方,剛剛好夠兩人坐下且不擁擠,細品著少白的話,雲霓開口說:“什麽突兀不突兀的,這可是我親自去山裏摘的,紅棗補血,你不多吃點兒就得……那個叫什麽來著?嗯……氣血兩虛,好像是這麽說沒錯。”

手裏捏著一顆棗子,剛要咬下去,面前雲霓撓著腦袋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一雙狼耳差點藏不住又要蹦出來,很是有意思,少白笑問:“你還會醫術?”

“醫術倒是不會,頂多去找找馬糞包止個血,不過這話是鏡婆說的,不是我說的,這不是前幾日因為私自來看你又被兄長關了幾天,好不容易才跑出來,我直接去山裏摘了棗子帶來找你。”雲霓笑著,與雲起相比多了幾分傻氣,許是正因如此,每句話都更加誠懇真摯,聽得少白一楞。

她尋思著好像除了那日救過雲霓一次,也沒什麽多餘交情,救人也純粹是想那麽做便做了,完全沒抱什麽目的。

可誰能料到雲霓扥住少白胳膊眼神無比堅毅,好似要上戰場的士兵一般,“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治了我兄長的病,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兄弟了!哦不,姐妹!”

就要進嘴的紅棗掉在地上滾了幾滾,少白張大了嘴“啊?”了一聲,救命她倒是能懂,治病這又是從何而來?“治病?”

“是啊,心病,你難道不知道白毛怪為了留下來答應替兄長做事?”

其實是知道的,唯一不曉得的便是到底做什麽事,少白沈吟片刻搖了搖頭。

“就跟九離他們差不多,對了,你昏迷這些日子,肅辛勉強算得上太平,聽說昨夜裏城外又發現了打鬥痕跡,還憑空多了四套衣服佩劍,不像是肅辛的東西,其中必有貓膩,九離已去查了,這幾日出門要當心。”雲霓說及此,一臉嚴肅認真,可外人瞧來卻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假裝成熟,很是不協調。

少白也跟著重覆了一遍:“昨夜?”昨夜她記不清喝了多少酒,只曉得一碗接著一碗,這輩子飲過的酒都加在一起恐怕也沒這麽多,到後來忘記是何時睡去,還好有綢桑在,才能安然無恙在那留君亭睡上一夜,至少不至於凍出什麽毛病。

“是啊,昨夜。”雲霓點了點頭,“這是兄長的心病,最近事務繁多,兄長日日夜夜吃不好睡不好,正是需要幫手的時候,你那白毛怪雖有些奇怪,但不得不承認確實很厲害。”

“你為什麽會覺得他厲害?”少白問。

“我路子野得很。”說罷,雲霓神秘兮兮笑了好一會兒,不用想也知道是雲起,亦或是鏡婆,否則還能有什麽路子,其餘幾個人要麽將她當孩童糊弄,要麽就是她瞧不上的,例如綢桑。

少白也是納了悶,這綢桑到底是幹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連著狼崽子都不待見他。

雲霓圍著少白掃視一圈,又收斂目光感嘆道:“白毛怪瞧著陰森嚇人,可他若不時時刻刻跟著你,我還真有點不適應,哪裏像是那臭書生,一瞧見就讓人難受。”

“綢桑?”少白問。

雲霓滿臉嫌棄,掩都掩不住,“他不務正業,錢不賺,事不做,妖法也不修,天天就知道吹那個破竹管子,大家都不大喜歡他,不過兄長好像有點喜歡他,不然也不會讓他留下來,不曉得是哪門子妖術。”

少白笑出聲來,“要是真有這種邪術豈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他?”

“可能吧。”雲霓聳了聳肩,撇嘴說:“昨夜裏你倆待在一塊兒,我要是濁姬也得生氣,那是怕自己種的白菜叫又臟又臭的野豬拱了,這說明在濁姬心裏已經將你當成了自家人,不然她才懶得管你與誰夜不歸宿呢。”

少白聽得一楞,“白菜?野豬?”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講,但我瞧著那些個不願結親的人都是這樣講,什麽野豬拱白菜,什麽好花插牛糞,總之都不是什麽好聽的話,在我心裏你就是白菜,那臭書生就是野豬,你是花,那他就是牛糞……”雲霓也彎腰撿起一顆棗子丟進嘴裏,“果然還是不大好吃,要是肉幹就好了……”

少白被這番言論驚著了,這一緩過來恨不得立馬捂住雲霓的嘴,她曉得這話是什麽意思,早先在大獄裏便聽獄裏相熟的老妖奴說過。

那老妖奴可是個實打實的癡情種,常常同少白講他的妻子待他有多好,有多美麗善良,這些話早已聽得少白耳朵裏起繭子。

他還說若不是當年家境實在太差,別人家的娘子都有新衣,而他的娘子幾年也不舍得添上一件,他想要出門多賺些錢回家,又怎會碰上騙子?誰能想到一次尋常的別離竟是永別呢?

後來有一次那老妖奴奉命外出,便死在了外頭,再也沒回來,直至死前老妖奴應該還心心念念他的娘子吧?

那老妖奴壯年時被抓進去,臨死前都沒機會再瞧上他娘子兒女一眼,寫了許多家書,只可惜從未寄出去過,最終都被燒掉,不過好在她偷偷藏下幾封。

老妖奴沒念過書,字也是入了大獄之後才學會寫的,否則寫出來的東西生僻難懂,少白那肚子裏的二兩墨水兒哪裏夠用,她記得其中一封信上寫著:風催人易老,顧影唯自憐,山水有窮盡,此情無竭絕。

其餘的信上盡是問家裏的孩子有沒有健康長大,是否還同他離開時那樣困窘,家裏的牲畜可還好之類的雜事,唯獨這一封完全不像是那老妖奴的風格,談及情愛如此露骨,倒像是找人代筆,罷了罷了,左的如今也沒有機會再問那老妖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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